接到噩耗,火速回家。其实这事早已在大家的预料之中,只是当那刻到来时,仍会带来冲击。当电话另一端传来母亲少有的哭泣声,我的心情变得好沉重。
于是隔了数个月,我坐了第一次的飞萤机飞回家,回去见他的最后一面,回去给已渐老迈的母亲精神上的安慰。父亲说隔了一层之痛至少相差一半,而我这个隔了一层又隔了一代的,又相差多少呢?我不知道,但我尽量去找寻记忆,尽管不多。
除了每年例常的红包,他给过我不少张邮票,但我忘了是谁在我年轻喜欢收集邮票时和他说我有这个嗜好,是母亲吗?还是父亲?琳琅满目的各国邮票,当时让我如获珍宝;只是我已经很久没回去我的房间了,很久没掀开堆放在那里的邮票簿。现在翻阅,或许我已不记得哪一张是他送的,哪一张不是。
尽管相处的机会不多,但我大约能联想到他怎样走过。他年轻时挖过矿,毕竟前一代的人都是刻苦耐劳做日晒雨淋的工作来养家,不是挖锡米洗琉琅,就是伐木开桥造路。母亲在嫁出门前,没和他说过几句话,是因为他那时的脾气很暴躁?还是因为那时候的思想,还是封建的男尊女卑?
但当我偶尔和他一起上升旗山时,那时候接近九十高龄的他已是很慈祥。走到一半,他突然走去路旁伸手摘下不知名的叶子,折成一半拿去嘴边舔了舔,然后和我说以前的人生病就会来摘草药,只要叶汁不涩,就不会有毒。他摘了另一片递给我,我迟疑了一会才接过来折了舔一舔,的确没有苦味。自然我没有问为什么他知道这种叶子没有毒。
于是我开始听他慢慢谈起他年轻时的爬山经历,明白了为什么老虎是山中之王,因为它只要低声一吼,就能传遍全山震慑人心。听着听着,我仿佛看到了他过去活跃的青春。一大班朋友,定时定期攀山越岭,从这个山头跑到那个山头,从那个山头跑去另一个山头,一路上挥汗如雨天南地北,那是多么恣意的年华。他的眼神,自然地流露出自信自豪和一丝丝的怀念……那一段日子,或许是他人生里最享受的岁月吧。
无奈岁月催人老,时间总有无情停止的一天。他当初的朋友们,有多少早已先去,至仅剩聊聊数人来致悼。坐夜时,看到一个年龄相近的老婆婆独自默默地来,独自默默地走。看着缓缓远去的那头白发,我在内心揣测,那时候的她,心情会有多复杂呢?原来,这才叫凄凉。先走的,少了享受的岁月;后走的,多了无尽的唏嘘。
千古不变,唯生老病死。吵吵闹闹坠下来,安安静静沉下去。当死亡带走生气,四周都变得肃静,是为默哀。
安息吧,阿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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